53 良机
九哥当晚就醒了过来。
到了早上,已是可以下地走动了。
大太太还张罗着要抬小竹轿来,却被大老爷拦住了。
「又不是伤到了脚,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姨子知道了,面上越发不好看。」
只得叫了有力气的妈妈把九哥抱进了堂屋东次间。
九哥歪在大床上,有气无力地半合着眼,大太太问了几句,也不过是嗯哼两声,就算是答过了。
许夫人听说九哥醒了,才吃过早饭就带着许凤佳进了正院。
「让你表哥给你赔罪!」她把手放到了许凤佳肩头。
许凤佳今天打扮得也很肃穆,一身玄色隐竹叶纹直缀,看起来,平白多了三分的持重。
九哥就望向了许凤佳。
两人目光相触,又都移开了眼神,都没有露出什么不对。
「玩闹中失手伤了表弟,是我的不是!」许凤佳语气诚恳地道歉。
九哥的眼皮抖了抖,抬眼看了看大太太、大老爷,又望了望许夫人。
黑亮的睫毛又垂了下来。
「也是我不小心,表哥不要介意。」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九哥的伤口靠近下颚,往后的一段日子,说话吃饭都要特别小心。
大太太就笑着拍了拍许凤佳的肩头。
「不要往心里去,不过是一点小事!」
大家就有说有笑地出了屋子,到堂屋用茶。
九哥垂下眼,望着被缛上精致的绣纹,没有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好容易送走了许夫人,大太太进来看望九哥,又发起急来,「昨晚睡了那么久,怎么还这么渴睡!」
又看了看大老爷,「说不得,只好请权二少来看看了。」
大老爷没有做声。
大太太就吩咐立春,「去余容苑和三姨夫人说一声,借了她的名刺,找两个老成的管事到欧阳家去,请权家二少爷上门看看九哥的伤!」
立春轻快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出门。
大太太又改了主意:「叫立冬去办吧!有些事,你也要学着让底下人去做!」
立冬是大太太屋里的二等丫鬟。
立春就低下头恭谨地应了是,拉着立冬到门外嘀咕了几句,回身进了东次间。
大老爷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露出了沉吟之色。
大太太却没有留意到大老爷的不对劲。
「虽说权家的针灸术据说是上古秘传,效验无比,但二少爷今年听说只有十六岁!」她和大老爷商量,「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大老爷咳嗽了一声,「虽然年小,却是京里有名的神童,据说习医前想走恩荫的路子,才五六岁就能吟诗作赋,没有对不上来的对子……比前朝的杨慎、李东阳不差!后来偶然走了医道,竟是要比欧阳家的嫡系子弟更得老神医的喜爱,才十五岁就能给惠妃娘娘问诊……」
权家二少爷有这样的资历,就算疑难杂症不能放心交代给他,给九哥看个刀伤,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再说,又有欧阳老神医的诊断在前,不过是老人家架子大,不愿走动,后续工作才交给弟子。
说话还有条理吧?」
虽然在现代,已经很少见到小孩被吓走魂儿了的事,但古代人见识少,又信着神神怪怪的东西,九哥要是胆子小一些,也不是没有吓迷糊的可能。
「神智很清醒,就是没什么精神。」
七娘子就彻底松弛了下来。
贪睡,可能是那几服安神药的功效。只要人没有大碍,接下来就好办了。
「让上元到正院外头打听着,二姐、五姐谁进了堂屋,我们再进去。」她吩咐立夏。
立夏沉着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白露就和七娘子说起了昨晚的事。
「……好端端在屋里做着针线,就听到外头吵闹起来,浣纱坞里的婆子都直闯进屋里来了,说是您的脸被划伤了。」她眉宇间带着隐隐约约的阴霾,「我们都吓得没了主意,还是立夏有分寸,让我去浣纱坞服侍您,她在西偏院守着等消息。」
立夏的沉稳,的确是值得赞赏。
七娘子不动声色。「倒是没在浣纱坞见到你!」
「才出了院子,迎面就撞上了太太。」白露现出了不平之色,「太太让我传话给各房,免了请安……又让她们无事不要出来,就这一下,耽搁了好久。」
如果真是七娘子出事,白露身为她身边的大丫环,应当尽快到浣纱坞守在主人身边才对。
如果是五娘子、二娘子出了这样的事,大太太只会催着随身丫鬟快些到浣纱坞去。
在紧急情况下,最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心思。
大太太平时对七娘子再和蔼,昨晚的一句吩咐,也已经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在心底,她恐怕还没有把七娘子当回事。
七娘子就微微笑了。
「这事别往心里去。」她反过来安慰白露,「母亲也是着急,你是堂屋出来的人,还不知道母亲的性子么?」
大太太的确不是临危不乱的性子。
白露也没有多说什么。
身为西偏院的丫鬟,当然要和主子想到一块去,为大太太的轻忽感到不快,是她的本分。
但现在连七娘子都没有动气,她也不必愤愤不平。
吃过早饭,没过多久,上元就回来报信,「二娘子进了堂屋。」
七娘子连忙收拾衣裙,带着白露出了屋子。
以她现在的尴尬处境,一大早贸贸然进堂屋去探望九哥,难免撞上许夫人,只会招惹尴尬。
但冲冲不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好等二娘子打了头炮,她再跟着进去,就不那么显眼了。
大太太在东稍间窗边和二娘子说话。
七娘子只是在东次间停留片刻,就进了东稍间。
「还当你今早不来了!」大太太笑着说,神色看不出什么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