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1 / 2)

红糖鸡蛋 西西特 4468 字 3个月前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 陈砜背着篓子回家,小黑狗在他后面的草堆里扑几下,撒开了小短腿往院门口跑。

然后,

一刻不停的越过屋檐下的藤椅,汪汪叫着冲进院里。

被彻底无视了的陈富贵“”

“小没良心的。”他没好气的骂了声, 看向走近的儿子, “钓到鱼了”

陈砜把背上的篓子放下来,从里面倒出几条鲫鱼。

有黑皮的, 也有黄皮的。

个头没有多大, 红烧都废酱油。

顶多只能烧个汤。

陈富贵说“一下午才钓到这么几条鱼孙子, 是不是没洒酒米”

“下次洒。”陈砜就地蹲下来, 大手捉住一条小鲫鱼,两指掐住鱼鳃,抠出腮片。

接着用拇指的指甲从鱼尾往鱼头上推, 将鱼背上的鳞片全部捋掉。

换一条继续。

陈富贵窝在藤椅里,瞥了一眼地上的鲫鱼。

腮片没了血淋淋的,还在蹦。

陈富贵又去看山林, 浑浊的眼里映着一片没有烟火的红光。

黄昏了。

陈砜把最后一条鲫鱼的鳞片刮干净, 他正要把鱼都丢回篓子里拎去厨房, 就听到他爸说, “在门口池吧。”

“那等会。”陈砜把篓子放地上,两只沾满鱼腥的手在裤子上擦擦, “我去看看他。”

陈富贵对儿子这副当爹又当妈的心态见怪不怪,嘴上还是吐槽了一句“他在屋里头睡大觉,能有什么事。”

陈砜没回嘴, 他腿长步子大, 很快就消失在了堂屋门口。

没过多久, 陈砜从堂屋出来,他去厨房拿了个篮子,里面放着剪刀和一把韭菜。

“看完了”陈富贵说,“你那心肝宝贝是少了根头发,还是缺了块指甲”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呼吸。”陈砜的嗓音很干,“我怕他哪次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你咳你怕”陈富贵卡了口痰,咳得很费力。

陈砜立刻去屋里把缸子拿给他。

陈富贵接过缸子喝几口水缓缓,他气顺了不少,边把缸子给儿子,边说“你算老几啊,你怕有用吗”

“没用。”陈富贵自问自答,说的话很残酷也很现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不该来的永远不会来,该来的早晚会来。”

陈砜一言不发的池鱼。

陈富贵看过去,儿子的肩背很宽实,够扛起一个家了,也能应付人生的大大小小事,撑住各种意外。

如果他没认识梁白玉,那他现在就算没找到相好的结婚生子,日子也会过得好好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命都交到了病鬼手里。

“把拖孩给我。”陈富贵说。

陈砜将墙边的拖孩拿到他脚边“爸,你脚上的布鞋是不是小了”

陈富贵左脚踩右脚的布鞋,是小了,挤大脚趾。

“能凑合。”他换上拖孩,舒服多了。

陈砜把他爸脱下的布鞋放一边,他没说要找个时间纳鞋底做鞋,那是他做不到的事。

不是不会,是没有那个精力。他只能下山去别人家买。

有做多了,等着去县城卖的。

陈富贵叫儿子给他点韭菜,他抹着韭菜头上的泥,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西边的地沟打没打”

“没打。”陈砜手里的剪刀快速剪开鱼肚子,掏出内脏。

陈富贵说”你自己看着来吧,我也搭不上手。”

陈砜“嗯”了声。

“今年感觉没咋地,上半年就已经走了一半,过两月得割小麦了。”陈富贵感叹。

陈砜没说什么。

父子俩都知道,去年十月种的那波小麦,腊月里没怎么浇水施肥,长势前所未有的差。

不像往年种了两亩地,他们一人一把镰刀,从麦田的这头割到那头,中午也不回去烧饭,就随便吃点早上带的粑,灌一缸子凉白开填肚子。

或者堆点柴火,烤小麦吃。

陈富贵的脑中浮现过幼年期的儿子被他抱到麦垛上,嬉笑着滑下来的画面。他停下捻韭菜的动作,望了望前面的土稻床。

以前的这个季节,他该把稻床挖了翻个边,再牵牛拖滚子滚一遍了。

现在他瘫在藤椅里,走个路都很困难。

陈砜把剪刀上的血污抹掉“诊所一直关着门,下月会有新医生过来。”

陈富贵扯掉韭菜里的黄叶子“咱这儿吧,咱是习惯了,县城的人来了,要什么没什么,医者仁心,都是菩萨心肠。”

他不知怎么又想起梁白玉的母亲。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位带领全村度过第二性别混乱期的大夫,救过家家户户。

一滴清凉的液体溅到了陈富贵脸上,他反应迟钝的用手背蹭蹭。

又有一滴,两滴飞向他。

下雨了。

陈砜收拾收拾站起身,背过身说“爸你上来,我背你回屋。”

“我再坐会。”陈富贵摇摇头。

陈砜皱眉“会淋到雨。”

“你是照顾那纸扎的梁小子照顾得脑子出毛病了吧。”陈富贵一掌拍在儿子背上,“淋点雨算得了什么,以前你老子我还在大雨里插一天秧呢。”

陈砜说“你现在的身体跟以前没法比。”

陈富贵哑然几秒,糊弄道“行了行了,反正死不了人。”

陈砜劝不了,他只好去屋里拿了雨衣,帽子跟毛毯过来,把他爸从头到脚都裹了个严实,确定不会着凉才放下心来。

细雨斜飞到屋檐下,夹杂着春天的问候。

陈富贵搓搓粗黑皴裂的双手,半清醒半混沉的听雨打砖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