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2 / 2)

怪道这向杨氏是反常安静,自己多次借着通房,在平公跟前点出善妒霸道,让颜面尽失,杨氏都不以为忤,甚至连点反击都不曾有。

原来是将心力全都放在了这上头……

飞快地闪了杨氏眼,这个面目平庸气质圆滑继室,却是眼都不曾看向自己,而是继续着自己叙述,详详细细地讲述着自己是怎么拷打小松花,从而得到口供,招认了是怎么受父母唆使,在药包内混合了几味药材事。

好像根本没有答案,完全不知道小松花背后到底连是那条线似。

五少夫人不禁又在心底冷笑了起来。

高,手段真是高,自己是棋差着,这回,真是输得不能再输了。

要是没有去年那件事,查到吴勳家又如何,吴勳家本来就是自己暗线,明面上和谁都没有点关系。偏偏自己太过大意,将杨善衡当作了那个愚钝姐姐,在布局时反覆做作,做作得也太明显了些。

也是实在低估了这个安安静静,从来没有句话多余小庶女,没想到面子上看着和顺,私底下却是这样精明狠辣,只是个线头,硬是被腾挪周转,提出了水面下串大葫芦。又还能不动声色,任凭自己握准了通房这根棍子,是直往心底捅,都能强忍着是点都不理会,直到手握如山铁证,再来招制胜……这个人,实在是太像刺客了,往往只是剑,就已经定了干坤。

垂下眼,维持着那清白表情,已经在心中极速地盘算了起来。

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矢口不认,那是最愚蠢应对办法。大家大族,什么事都讲究个脸面,要闹到对自己动刑地步,只怕张家和许家之间,也就不会有任何情面,而五少爷这个蠢材以后在家里日子,就更难过了。

但这件事也不是点生机都没有……

这是明摆着事,公夫人今早回来,到了晚上,公公就把所有人都叫进来听杨善衡唱《包公案》,看他神色,这件事像是先过了公夫人,才到公这里,公也是才知道,就将大家都叫进来对质。

这可不像是他老人家平时做法。就是自己,为了稳妥,只怕也是要先收拢了物证,自己再重新调查遍,直到确定铁证如山,没有任何可以狡辩余地,才会把自己两夫妻给叫进来对质。

这么急急忙忙,恐怕就是为了给五房留下线回旋余地……

五少爷毕竟也是公爷亲生儿子,能保,公爷还是会保。

五少夫人又看了五少爷,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蠢材,只怕都还没有理解到公爷用意,已经坐以待毙,是个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像公爷这样人物,几乎是每件事背后都有自己用意,今晚他反常急躁,当然也有自己用意了。

输就是输了,这点,就算是有公爷帮助,也不可能再翻盘。杨善衡背后有杨家,有孙家,甚至还有宫中正受宠宁嫔,娘家这样强势,又哪里是公爷要捂可以捂得住。

再说,公爷只怕也没有帮助自己翻盘心思,他希望自己做,决不是砌词狡辩。

既然已经输了,任何遗憾、愧悔、恼恨,又有什么用?现在最需要,还是将整件事损失减到最小,最大程度地护住五房利益!

五少夫人心底下就浮起了无数个想法,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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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叙述也已经到了尾声,将小松花供词读了遍之后,又拿起了邱智供词,朗声读出。

「到了京城,在煤炭胡同住下,第二日阿姨来看望。说有门亲可以说与知道,并谈到为贵人办几件小事,都很合贵人心意。贵人有意打发去广州继续扶植发家。於是又惊又喜,立刻口答应下来。」

顿了顿,又念道,「此处问:阿姨是谁?答:阿姨是府中管事吴勳之妻。」

这句话说出来,屋内气氛顿时有了微妙变化,似乎在瞬之间,有什么东西被哗然打破,又有阵蜜蜂飞过,虽然最终依然只留下了沉默,但思想嗡嗡声,却要比蜜蜂鸣叫更吵。

七娘子并没有因此停顿,「此处问:有什么证据?答:两家族谱为凭。」

众人眼神,顿时都调向了平公面前那两本泛黄书册,又全都聚集到了五房身上。

七娘子放下供词,坐回许凤佳身侧,也就目注五少夫人。

到了这时候,五少爷脸色终於变了。

他脸上虚伪风平浪静,已经被七娘子言语打破,从他脸色上,却是谁都可以轻易看出,这个平素里爽朗爱笑,也有定城府大少爷,在这时候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心虚、愧疚、错愕、恐惧……无数情绪打着旋儿,在他脸上流了过去,最终,似乎只剩下了片茫然,他似乎是求助般地,将眼神调转向了五少夫人。

五少夫人脸上却是片木然,反之前表演,脸上好奇和兴奋好像被洪水冲过样,已经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只有那双黯淡眼,似乎暗示了主人复杂心情。缓缓地注视着屋内诸人,平公、许夫人、五少爷、四少爷、大少爷夫妇……最终,眼神掠过了许凤佳,和七娘子眼睛撞在了起。

四目相对,两人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

七娘子心中百感交集,想到了五娘子、小罗纹、小柳江……

在感慨、遗憾、怅惘、悲伤过后,留下来毕竟只是丝丝胜利喜悦:吴勳家和五少夫人之间关系,已经铁板钉钉,这件事到了现在,终於没有翻案可能,五房已经完了。

对五少夫人弯了弯眼睛,露出了短暂笑意,又很快双手合十,闭上眼喃喃自语,似乎是在对五娘子作出自己祷告。

五少夫人眼神顿暗。

徐徐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场地中间,提起裙子,缓缓地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了冰凉青砖地上。

「这切都是妾身自把自为。」清脆地说。「丧心病狂大错铸成,如今竟无语可以分辨,请父亲责罚。」

平公眼底顿时闪过了丝深深满意。